年终时，Ｔ公司上下员工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，不仅仅是年终奖比去年缩水了近５０％的问题，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Ｔ公司现在只不过是楼台虚设，曾经的良辰美景不复存在，人人都在忖度着新年公司会有什么计划。要是再这么下去，估计没多久，这些现在衣着鲜丽、看上去很美的白领大半就要回家了。
２００１年１２月２４日平安夜，Ｔ公司贴出了一张招聘海报：
在全公司内部招聘ＣＥＯ，要求：硕士以上学历，在Ｔ公司工作２年以上，目前级别不限，有能力者请自荐。
要换了以前，这个位子该会让所有持硕士文凭的人抢得打架，可现在，谁也不敢向前迈那么一步，公司都快不行了，谁敢去接这烫手山芋？
沙栗的办公室提前过了圣诞，热闹得不行，大家都围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。
“这公司也挺怪的，为什么不早招呢？ＣＥＯ啊，说出去好听，可现在这么大的烂摊子，接不好啊就弄得一身臊。”
“婷婷，你去吧你去吧，你条件挺符合的。”
“我？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，要是公司不行了，我去哪儿不能混个年薪１０多万的工作干干？有好事？有好事就不会随随便便地接受自荐。”
听着这些，沙栗坐在那群吵吵不停的人当中，心情复杂。
二
晚上，小义来约沙栗去广场参加平安夜的狂欢活动时，沙栗正趴在桌子上拟那份申请报告。
“呵，沙栗，要申请ＣＥＯ啊？”小义眼尖，一眼就看到了沙栗摊在桌子上的几张乱纸。
拿起来扫了几眼，小义把它扔回桌上，奇怪地问：“你是不是疯了？谁都知道你们公司要垮了，别以为这ＣＥＯ是好做的，到时候撑不起来，人人的嘴都会架在你身上。”
沙栗把那申请报告放在手上掂了掂，低下头，浅浅地笑着：“我知道难，所以才想试试。你是我的好朋友，给我一点信心好吗？你去玩吧，我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狂欢。”
送走了小义，沙栗继续她的申请报告。在她的脑子里，一个复苏计划已经初具雏形，但能不能有现实的机会，她真的一点底儿也没有。
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，沙栗从窗户向外望去，烟花灿烂。她微闭着眼睛，双手在胸前握得紧紧的，轻轻念叨：主啊，保佑我吧，阿门。
三
沙栗的自荐成功了。总裁在听完她的一系列计划之后，立马拍板：“听上去很不错，给你行使的权力，去做吧。”
这个结果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镜，因为沙栗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内敛的，以至于她在这个公司工作了３年多，都没有人知道她是双硕士学位。她总是着浅米或白色的衬衫或线衫，到哪里都像橡皮擦过，淡若无痕。
像一颗小石子，激起了涟漪，到处都有人向沙栗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，半是疑惑，半是嘲讽。中午乘电梯去８层的餐厅时，沙栗遇上以前的上司Ｌａｌｌｙ。Ｌａｌｌｙ在公司业绩下滑时，很识趣地跳到了同在一幢大厦的另外一家外资化妆品公司。这时，她也是一副欲看热闹的口吻：“沙栗啊，前两天就听说你们公司选ＣＥＯ，真想不到居然是你，这个ＣＥＯ比普通员工还要难当的。别到时候哭了鼻子，怪我这个老同事没有提醒过你呀。”
幸亏电梯门及时地打开了，在那一瞬间，沙栗很客气地跟Ｌａｌｌｙ打了个告别的招呼，迅速离开，然后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嚼着鸡腿，沙栗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，下一步该是实行计划的时候了，满脑子都是如何更好地更有效率地进行改革呢。
四
首先，沙栗大改传统的广告风格。Ｔ公司的日化产品向来都是不张扬的，而且包装简单。她在第一次的会议上就提出，要想让Ｔ公司的日化产品走向国际化，必须摆脱现在的风格。有人提出，Ｔ公司本来就是想做大众品牌，难道还想追上高档产品吗？
她点点头，很肯定地说：“不错，我们就是要做大众品牌，但大众品牌并不等于低档商品，也不等于没有国际市场，更不等于包装得不精美。”
问问题的人哑口无言，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平静的外表下，那些不经意散发的魄力。
确定了宣传方向，沙栗在各种传媒上大做广告文章，Ｔ公司的Ｔ品牌赫然与ＳＫ—Ⅱ、雅诗兰黛等这些国际品牌一并出现，创意独特，让人一看就能产生非常强烈的印象。
开始有些反应了，直销部那边的电话业务量急剧上升，有咨询的，有订购的，更多的是问哪里有卖的。
Ｔ公司的日化产品沿袭的是一种曾经在美国很风靡的直销方式，一般都是由销售小姐直接与购买者联系，再完成销售过程。铺天盖地的广告战之后，直销部的电话都快要被打爆了，甚至有人开玩笑地给沙栗提议，给直销部的小姐加薪，因为每天的工作时间，她们几乎都没有停过嘴。沙栗笑笑，果然给直销部的小姐们加薪１０％，结果每个人都干得热火朝天。
五
现在，沙栗就要迈出最艰难的那一步了，那就是改变销售模式，变直销为专柜销售。这个决定一出，反对声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，反对得最厉害的就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——总经理和几个部门经理，他们联名向总裁提议，说沙栗的这个做法简直就是游戏。
在总裁偌大的办公室里，沙栗和几个经理展开了一场较量。总经理乔东在这个公司里待了整整１０年，他说话一直都是极有分量的。
乔东的脸色有些阴沉，声音也是低低的，说：“直销方式是我们这个公司创建以来得以辉煌的法宝，我们Ｔ公司就是以独特的营销方式来占领这个市场的。你现在怎么可以说改就改呢？你是不是太不尊重前辈了？”
几个部门经理随声附和，总裁把眼光投给沙栗。
她暗暗地做了一个深呼吸，对付这些老前辈，可是说每句话都要注意的呀，既不能让他们失了面子，又要让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。轻咳了两声，沙栗坚定地盯住乔东：“是的，我知道，前辈给我们开创的先河我们必须顺着趟下去，直销的确是我们公司发展起来的关键。但是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各种营销体制的发展，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。直销有直销的优点，我们已经享受过了，但这个时期已经过去，我们需要以更好的方式来补充它，是补充，而不是完全取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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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理们又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陈述，但都被沙栗精彩的回答弄得无话可说。终于，乔东有些激动了，一拍桌子，狠狠地说：“我不能看着Ｔ公司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当做赌博游戏来玩。而且，根本就不能赢。”沙栗从没见过总经理这个架势，有些发愣，是总裁及时地缓和说：“那么，乔东，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？”沉默了一小会儿，他又继续说，“在这个关头，我们应该团结起来，替老公司找新出路是关键。既然大家都没有更好的办法，我们也只有赌一把了。散会。”
赌？为什么人人都是把她的计划当成赌博？从总裁的办公室出来，沙栗咬着嘴唇，暗想， 你们就看着吧。
六
各个商场开设了Ｔ品牌的销售专柜，统一装潢，重新包装过的Ｔ牌化妆品一一排开，配合着精心设计的宣传画，效果非常好。媒体的宣传带动了群众的认知，加上遍地开花的专柜，Ｔ品牌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大家接受了。在专柜设立后仅仅两个月内，销售部就捷报频传，不但积压的存货销售一空，就连工厂的加工量也开始成倍递增。
同事们对沙栗都有些刮目相看了，有些已经改变了对她的态度，就连几个部门经理看到她时，都会不自在地笑笑。倒是沙栗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，亲切地叫着前辈。
就在大家以为沙栗稳坐着看销售部风起云涌之时，她又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，那就是开设网上销售，而且对于网上订货的顾客采用货到付款、无理由一周退货的方式。“货到付款？无理由一周退货？”所有人都认为这女人肯定疯了，有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，就连总裁都有些把持不住，不停地问：“沙栗，有把握吗？”她还是那样一句话：“有些事情，不试永远不知道结果，信用这东西是你信它才可以用的。”
令人吃惊的是，业绩出奇地好，第一个月，网络订货的量虽然不是太多，但也不少，而且，尽管提出了无理由退货，但真正无理由的退货数居然为零。以后的每个月，网上销售量都在平稳地呈上升趋势。
这天又是平安夜，仅仅一年的工夫，沙栗就给Ｔ公司创造了一个奇迹，扭亏为盈，全年利润比２００１年提升７０％。
１２点的时候，广场上又是烟花四起，比去年显得更加灿烂美丽。沙栗照旧握着拳放在胸口处：主啊，保佑我吧，阿门。而这时，她的脑子里，一个新的计划又已经形成。
《青年文摘（红版）》2003年第12期 藤上风铃
